茅于轼：花钱是实现幸福的途径 不做钱的奴隶

发布时间：2013-03-27来源：中国企业家网佚名字号： 大 中 小

茅于轼，中国最有影响的经济学家之一，是中国民间经济学者的重要代表，他先后提出了为穷人说话为富人办事、赚钱就是为了花钱等引起了较大争议的观点。

　　2013 年初，茅于轼在武汉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就“钱”与财富创造、公平分配、追求幸福等领域的关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再谈为富人说话为穷人办事

　　TA:之前您提过“为富人说话为穷人办事”这样一个颇受争议的观点，您是如何解读的？

　　茅于轼：要解答这个问题，首先要说说经济学。我觉得经济学是一门科学，它研究财富如何更多地创造。科学是不分人和立场的，不分人类的身份，不管是谁。

　　与经济学不同，经济政策是分穷人和富人的。我曾经提倡过为穷人做事，替富人说话，很多人反对我，那么我们想一想，我这句话对穷人有没有害处？为穷人办事，替富人说话，我相信大家都会同意为穷人办事，这个没有什么错。

　　现在问题是为富人说话，是不是就害了穷人呢？我觉得不是的。我觉得为富人说话恰好是为穷人，也为了富人。如果你不为富人说话，你不保护富人，把富人都打倒，那么穷人就永远是穷人，永远没有机会变富。邓小平说了一句话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才把我们解放出来，穷人慢慢变富了。我可以说现在所有富人都是穷人变的，中国原来的社会是没有富人的，100%都是穷人。现在我们有一批富人，这些富人全部是穷人变的，而且还有更多的穷人要变富，你打倒了富人这些穷人能变富吗？所以我们要为穷人办事，也要为富人说话，就是要保护富人，跟保护穷人一样保护富人，这个社会才是一个公平的社会。

　　当然我们保护富人的同时也要通过温和的方式要求富人拿点钱出来为社会做公益事业。通过税收、通过社会的公益事业让富人拿钱，这是很合理的。但是它必须要有富人，如果没有富人，都是穷人，谁拿钱出来？

　　花钱是实现幸福的途径之一

　　TA:您说过，财富是获得快乐的渠道之一，但是现在有许多人就把这两个联系在一起，认为没有财富就没有了快乐。这两者有必然的联系吗？

　　茅于轼：这个问题很好，快乐和花钱是密切相关的。我们往往以为有了钱就幸福，但不一定，有钱人不见得个个都幸福，同样，穷人不见得不幸福。当然，幸福是需要钱的，连饭都吃不上不可能谈幸福。据数据统计，印度人的幸福感比新加坡人的幸福感要高很多，但是印度人的收入比新加坡人的收入要低很多，所以我们要研究怎么样得到幸福，与经济有关的就是讲怎么花钱。

　　我们往往认为赚钱就是幸福，其实花钱才是幸福得到实现的时候。一般花钱很容易，但是要花的好，不容易，特别是钱慢慢多起来的时候，怎么花钱，很值得研究。

　　实际上一个人快乐的感受，幸福的感受看不同的人，穷人拿到一千块钱，高兴，富人，拿到一千块钱不见得就高兴。他不在乎钱的多少，而是在乎其他的质量，随着我们国家国民收入的不断提高，有钱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问题不是怎么赚钱的问题，是怎么懂得追求幸福，怎么会花钱，我要想在钱之外获得幸福，这是最好的。

　　TA:有的人认为花钱很容易，不需要教。而市面上很多书都是教人怎么赚钱的，你觉得大家应该怎么样花钱？

　　茅于轼：实际上如何花钱关系非常重大，关系到我们这个社会幸福不幸福，这个社会要幸福需要大家懂得如何花钱。我们这个社会的景观，这个楼很漂亮，我们把钱花了盖这个楼，现在武汉长江上有很多桥，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桥呢？我们把钱花在这上面了，所以怎么花钱还是决定了我们这个社会看见什么东西，还有地下铁、飞机，那么多的商店，那都是花钱变成的，这是景观，你看得见的风景。

　　还有看不见的东西，人和人的关系，人和人的关系一部分是由钱来决定的，当然也有钱之外的，比如一个家庭的关系，它就不完全是钱，主要是家庭。但是就算在家庭里面你怎么花钱也会跟家庭关系发生影响。一般来讲在正常的商业条件下，没有假冒伪劣，没有欺骗，你花钱是对别人有好处的。

　　我补充讲一点，我们花钱做一点事，这件事涉及到的人可能是穷人也可能是富人，如果你花钱涉及到的是穷人比涉及到的富人更好，这就关系到你怎么花钱。

　　比如说我要办一个学校，我这个学校是为富人办还是为穷人办？如果你不为富人办也很好，但是如果你能办一个学校是为穷人办的就更好了，但是你花钱办了学校不等于你自己就把钱捐出来了，你这个学校虽然赚钱，就跟你花钱办一个富人学校也需要赚钱是一样的，办学校也要赚钱。但是如果你这个学校是为穷人办的，那比你办一个为富人的学校要更好，你办一个医院，专门为富人看病也好，但是你办一个医院专门为穷人看病好不好呢？当然更好了，但是你办了医院你就要赚钱，你不能说我为穷人办医院就赔了，赔光了你就关门了，所以你不但要为穷人办事，而且还要赚钱，要赚穷人的钱。

　　这个时候大家会说你该死，你赚穷人的钱。不对，赚穷人的钱是伟大的钱，了不起的钱。这就谈到我们对于赚钱的认识有巨大的误区，我们认为赚钱就是有害别人，赚钱就是剥削，这是大错而特错。赚钱是为别人服务，你不为穷人服务你怎么能赚到他的钱呢？所以一个社会有很多为富人服务的企业，恐怕太多了，我们要更多地为穷人服务的企业，而且它能赚钱。

　　不做钱的奴隶

　　TA:既然要在一定财富的基础上追求幸福，现代社会没有钱很痛苦可以理解，那您如何看待有钱人也会不幸福这一现象？

　　茅于轼：我们为什么痛苦呢？因为很多人做了钱的奴隶，做奴隶很痛苦，但是有不少人做了钱的奴隶了，一辈子为钱奋斗，被钱所驱使，自己不能当主人，拼命赚钱，吝啬花钱，把钱看得比一切都重要，这就变成钱的奴隶了，这是很痛苦的。

　　不是钱会变成你的主人，你变成了钱的奴隶，也可能房子变成了你的主人，你变成了房奴，你一心想的就是要买房子，你就变成它的奴隶了，别的都牺牲了，就想着要买房，你是不是变成奴隶了？不做奴隶的方法就是保持你的独立性，你有自己冷静的思考和正确的判断，判断要正确，不要被一个错误的东西误导，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你就变成奴隶了。

　　追求幸福极大化

　　TA:当前全国各地纷纷提出建设幸福社会的口号，您觉得实现幸福社会目标有哪些途径？

　　茅于轼：谈幸福社会的建设，首先一点先明确，社会的核心是人，而不是高楼大厦。那么就要先有幸福人，人人都幸福了，幸福社会也就实现了。

　　怎么拥有幸福的人生呢？我觉得幸福是一个分数，分子是现实，分母是期望。现实是不太好改变的，我现在一个月赚五千块，我要变成赚六千块，可能比较难。但是分母是很容易改变的，分母就是你的期望，我赚了五千我不满意，我要赚一万，你的幸福感就小了，我觉得我挣五千挺好，我按照五千的收入安排我的生活，你的分母就小了，你的幸福感就上升了。财富的多少并不决定你的幸福感，世界上有很多的研究证明了财富多不见得幸福。我看到一个报道，全世界幸福感最高的是不丹人，不丹是一个很小的国家，那个国家经济非常落后，很穷的，但是那里的老百姓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你降低你的期望，你的幸福就上升了，这是很容易的，你只要把期望降低，幸福感就上升。

　　从个人的幸福到社会的幸福，还跨了一步，这一步是什么呢？我觉得就是我所提倡的自己享受人生，帮助别人享受人生，自己享受人生大家都知道，但是你在享受人生的时候不要妨碍别人享受人生，不但不要妨碍，而且还要帮助别人也能享受人生，这个关系就对了。

　　你不要老跟人斗，没事找事干，30年前的阶级斗争就是这么回事，想办法找你的毛病，把小毛病放大，然后斗你，让你难受，你怎么难受就怎么斗你，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给别人增加痛苦。斗来斗去把国家斗得穷得要命，死了好多人，社会痛苦极大化，全社会的痛苦越来越大。

　　所以我觉得我们要相反，我们的目标是全社会快乐总量的极大化，不是痛苦的极大化，要使全社会的快乐极大，你打的给两块钱小费，你没有什么损失，他也比较高兴，快乐就增加了，我们的目标不是财富的极大化，是快乐的极大化，财富极大也有助于你快乐极大化，当然财富不是目标，目标是快乐极大化。

　　财富分配需要公平

　　TA:去年年底，国家提出了收入倍增计划，您对倍增计划有何期望？怎么样做到增长的同时缩小国民收入差距？

　　茅于轼：收入倍增，实际上就是GDP倍增，GDP收入也就是国民创造财富的总和。按照目前我们国家GDP增长的速度，可以说GDP的数量倍增是没有问题的。这里不得不提到GDP的质量问题，同样的数量，还要看质量好不好。一个是分配问题，创造的财富分配更多倾向于穷人，这就是高质量的GDP。当前我们这个(收入分配)问题解决得并不好。所以我们要提高GDP的质量，宁可牺牲一点数量。所以说到倍增计划中，应该也要说到GDP的分配质量。质量除了分配外，还要看其他的质量问题，譬如是不是破坏了环境？那么污染的项目就别上。第三，还要看有没有泡沫。第四，有没有通货膨胀。第五个是就业总量。GDP很高，但是就业总量很低，也不能算好的GDP。当然还有其他的问题，这个要综合看。

　　要缩小收入差距，就要讲公平问题。我们的财富创造非常多，但是财富的分配并不好，我们的财富创造全世界第一，没有那个国家能比得上我们。我们这30年钱赚了非常多，钱可以买任何东西，钢铁、水泥、住房、吃喝玩乐都多了，这些东西多了是不是幸福就增加了呢？就像刚才讲到的，首先一个问题是你的钱如何分配，我们的GDP增长的质量指标就是分配好不好，增加了这么多的钱，你是更多的分配给富人还是分配给了穷人？如果你的钱更多的分给了富人的话，他本来就很富有，你还把钱给他，这就属于一种不好的分配。由于分配不公所以造成了很多的痛苦。

　　所以人类的问题除了财富创造，重大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财富的公平分配。这两个问题是互相矛盾的，只讲财富创造，财富非常旺盛，但是牺牲了公平，不讲公平了，我们改革30年来就是走的一条路。不讲公平，只讲财富创造，或者只讲效率，效率高财富创造得就多，但是把公平给忽略了。我们国家的很多政策都是偏向于富人，偏向于城里人，忽略了农村人口，保障房就是保障城里人，有城市户口的，农村来打工的人不在内，不管是医疗还是教育，都是偏向于城市，城市的医疗教育比农村好得多，我们还继续把钱放在城市的医疗教育，农村的医疗教育还是被忽视了，这个政策对公平非常不利。

　　十八大后，新的领导集体上台，我们国家经济发展更应从实际调整方向，要更加注重质量，更要注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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